聆听黄河的声音
黄河从陕北奔泻直下,跃过龙门,进入关中平原腹地。此处地势平坦,河床开阔,黄河一改沿途跌宕湍急,变得舒缓平静。
顺着沿黄大道进入合阳地界,黄河被弯弯曲曲的小路与微微起伏的丘陵随意分割,褪尽暴虐,变得柔和恬淡。四月的河滩春色正浓,河堤的土道上,槐花如雪,一嘟噜一嘟噜堆积在枝干上,风一吹,一地的槐花染白了河堤上的土道,不知名的野花一束束羞怯而热烈的绽放,大片返青的芦苇郁郁苍苍站在水中,不时有鹭鸶或野鸭子从水中隐入芦苇丛,在苍翠的草丛里给它们爱情筑一个家。夕阳西斜,长河里的落日把整个河滩涂上一片金黄,河滩上一群群鸟儿飞过,趁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急急落入路旁的灌木丛中,叽叽喳喳交流着它们这一天的经历。
紧贴路面一条宽大的水渠道跃入眼中,它比一般的灌溉渠道要大许多,那是东雷抽黄的总干渠,若是带水运行,路人会以为那是一条河,据说当年这条渠道真的载过舟。
我的故乡就在河西塬上的一个小村庄,我的祖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,他们年复一年耕耘着那片贫瘠的土地,在播种与收获间忙忙碌碌,在偶尔风调雨顺的年月获得的丰收里欢喜着,渭北旱塬十年九旱的经验告诉人们,这丰收是多么侥幸!
我的父亲参与了抽黄工程的全程建设,他时常给我们讲起“总干渠会战”的场面,冬日的河滩,几千人聚在眼前这条总干渠热火朝天的干着,一群汉子硬生生用双手挖出了眼前这条如河的渠道。挖出来的土方,有各县来的汉子用架子车、四轮送到近滩。赶工期的时候,这里最多聚过十三万人!人群夜战的灯火照亮了河滩的夜色,人声鼎沸车马喧嚣打破了河滩的寂静,即使大灶送来的晚餐在阴冷的风中结了冰,我们没有人抱怨,大家戏谑称为我们的“冰渣饭。”
每次路过干渠,父亲总忍不住停下,看一会流淌的水,娓娓讲起,灌溉高峰期东雷泵站满负荷运行时,这条渠道的过水量高达60立方米/秒,远比北方的小河流过水量高,站在洽川坡头的外地游客误以为它就是黄河。当时我对过水量并无概念,只知道,那一渠水会被抽黄的设备带到很远的地方,穿越县域,滋润着庄稼。一座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红砖青瓦建筑在光秃秃的河滩很乍眼,那是一二级站的生活区。一级站濒临黄河,潮气太重,不适合居住,所以除了上班,其余时间大家都生活在二级站。
院子里紫藤的枝杆有胳膊粗了,月季花枝长成了树,人来人往,已经几茬了,随着人的老去,这座曾经亚洲最高扬程的泵站,也悄无声息老了,南边的薄壳窑是父辈们当时修建的最洋气的房子,几十年间里窑洞在风雨中颓败,数次修修补补,如今长满青苔的屋顶写满了沧桑,连同设备一起变老。
继续向北,濒临黄河的东雷一级站挡住了去路,石板上镀铜的招牌有些陈旧,风一吹叮叮当当,合着黄河的涛声,像配乐。站在黄河边,细细打量着这座始建于年的泵站,父亲带着我站在这里,那些工程修建期间的故事还萦绕耳边,父亲已经已经老去。哗啦啦的黄河水流过,时光回到从前,渭北连年大旱,衣衫褴褛的人们时常看着从塬下一路南流的黄河叹息,为什么不能临河而居?为什么不能把河挪到塬上?那是每个饱受旱魔摧残的渭北人的梦想。
连年大旱,赤野千里,水利专家开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