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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7/30 17:28:00

封面新闻记者李贵平

“每人心中都应有两盏灯光,一盏是希望的灯光;一盏是勇气的灯光。有了这两盏灯光,我们就不怕海上的黑暗和风涛的险恶了。”罗曼·罗兰这句话,用在杨慎身上十分贴切。

杨慎一生坎坷,他在放逐滇南的35年流放生活中,并未因环境恶劣消极颓废。他每到一处,往往借咏边塞奇花异草,抒发政治热情。他还时时关心民众疾苦,不忘国事。杨慎那些生动细腻的旅游笔记和留驻川滇驿站的诗文,更是从一个大学问家的角度,记录了明朝南方丝绸之路的地理风貌和民俗风情,具有非常珍贵的文献学、地理学价值。

成都市北郊新都区,有个始建于初唐的桂湖公园。大门两侧有一大一小两株紫藤,大的一株为明代状元杨升庵亲手所植,主干直径达86厘米。两株紫藤枝蔓儿在大门上方交缠,向东西两个方向绵延,形成一座罕见的百米紫藤长廊。在我看来,这一左一右走向的幽绿紫藤长廊,也是杨慎35年奔走川滇的命运隐喻。

杨慎(-),号月溪、升庵,四川新都(今成都市新都区)人,明代三大才子之首,著名学者、诗人和文学家,他对哲学、史学、天文、地理、医学、金石、书画、音乐、戏剧、宗教、语言、民俗、民族等学科都有极深的造诣,一生著作达四百余种。

杨慎的诗文更是大家风范。罗贯中《三国演义》开篇语中有一段词: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,是非成败转头空:青山依旧在,几度夕阳红。白发渔樵江堵上,惯看秋月春风。一壶浊酒喜相逢: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。”就出自杨慎之手。

杨慎是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。明嘉靖三年()因上疏议大礼,惹恼皇帝,加之同僚挑拨,连受两次廷杖,并被削籍谪戍云南永昌卫(今云南保山),35年后也就是年,客死云南庶所。

明代流传一句谚语:“宁充关外三千里,莫充云南碧鸡关。”意思是:宁愿充军到离关外三千里的苦寒之地,也不愿意充军云南。

这里有个历史背景,朝廷选择云南永昌作为杨慎的戍地,并非单一的刑律判罚,而是严峻的政治事件。明朝刑法规定,流放分为四等:安置、迁徙、发外为民、充军。而充军又按戍地不同分为极边、烟瘴边、沿海口外、边卫四等;按时限不同分终身与永远,“终身”到本人死为止,“永远”则罚及子孙,勾丁补缺,本人死后由子孙顶替。杨慎属“永远充军烟瘴”的重罚,令“永不许还朝”,用四川方言说,真是霉得起冬瓜灰。

从明嘉靖三年()到嘉靖三十八年(),35年荏苒时光,如同一场既汹涌又漫长的洪水,足以让一个人一波波地受到灭顶之灾,呛水、扑腾、窒息、死亡。但杨慎没有,他在大水来临时抱住了一块木板随波逐流,一边漂流一边窥视有没有可以攀援上岸的葛藤,最终他爬上去了,虽然爬得很难很痛苦。他双手裂破,满脸是血,总算在动荡中暂时捡回一条性命。

我仿佛看到,滔滔洪水中,杨慎水淋淋地爬上岸,他坐在礁石上,定定神儿,拧干衣袍,望望四周,心想应该为自己寻一条可以活命的木船或筏子。于是他行走,不停地行走。他转换角色从一个学问家变成了旅行家,足迹几乎遍布往返川滇的驿道。他走昆明,去大理,到保山,赴建水……苦难变成了阅历,35年间他写下了大量栩栩如生的诗文:《滇程记》《滇载记》《滇候记》《南中集》《南诏野史》《云南山川志》等。这些诗文,就是支撑他可以活下去不被溺死的木板,诗文铭记着一个旅行者对南丝之路(蜀身毒道)地理、风光、民俗、人情、民俗、建筑、饮食、掌故、友朋等生动真实的记忆。

明嘉靖三年()秋,36岁的杨慎出京赴滇戍边,他沿大运河南下,溯江西上至江陵,进入贵州。明嘉靖四年()正月初一,杨慎从贵州镇远到达新添,适逢春节,逗留过节后又走,经半月行程,路过贵竹司(今贵阳)、威清卫(今贵州清镇市),于元宵节到达平坝卫,并以《踏莎行·贵州尾洒驿元夕》纪其事:“罗甸林中,新盘山下,林灯社鼓元宵夜”。

明嘉靖四年()二月下旬,杨慎经普定、安庄、查城驿、白水、关索岭,过北盘江,复行经过普安,抵达滇黔分界平夷所,进入云南,经交水(今沾益)、南宁驿(今曲靖)到达昆明。

在昆明期间,杨慎遇到了故友毛玉。毛玉是昆明人,这位同样戴乌纱帽、穿圆领袍的男人是个性情中人,和杨慎政见相同,同情他的遭遇,殷勤地为这位“罪人”提供帮助。嘉靖四年()七月,毛玉之子毛沂将杨慎迎到家中,修建了一座“碧峣精舍”供杨慎临时居住。碧峣精舍,也成了杨慎后来在昆明时住得最久的居所,他晚年更是在此读书、讲学、著述,与滇中人士讲学谈艺。杨慎死后,昆明老百姓在碧峣精舍修建祠堂作为纪念,民国重建时把毛玉也请进了祠堂,称“杨毛二贤祠”。这是后话。

当时朝廷的律法十分严格,杨慎抵达昆明后,他廷杖之伤尚未痊愈,长时间旅途生活拖垮了身体。昆明只是个中转站,杨慎未及就医也没得到适当休息,就在云南巡抚黄衷的催促之下继续赶路,经安宁、楚雄、云南驿、龙尾关、漾备驿(今漾濞)、永平,抵达谪戍目的地永昌府(今保山)。负罪出京,历时大半年,“赭衣裹病体,红尘蔽行车”,旅程辛苦,自不待言。

可怜一代文豪,贬谪35年间,曾7次翻山越岭回到四川,又7次被押了回来。当杨慎最后一次戴着枷锁回到昆明高峣,已是71岁老人了,他再也经不起折腾。命运洪水更凶猛冲来,杨慎再次呛水,大病不起,终于在第七次回滇的次年,也就是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(),客死滇域永昌(保山)。

有道是:千里孤坟,无处话凄凉(未完待续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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